第二百九十一章 山上山下-《剑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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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陆台正要话。

    陈平安转头微笑道:“但是认识你后,我愈发觉得不能只讲自己的道理,万事最怕走极端,你要是实在良心不安,钱,我也收。”

    陆台没有什么,干脆背靠树干,笑着拿出铜镜,左顾右看,开始仔细梳理鬓角,哼着曲儿。

    马无夜草不肥,人无横财不富。

    陈平安受不了这个,不再看他,突然皱眉道:“有人在往这边赶来。”

    陆台顺着陈平安的视线望去,很快继续对镜梳妆,“一伙江湖莽夫而已,应该是那座城堡的人。你身穿金醴,站着让他们砍上几十刀都没事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道: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你要是行动无碍,我们就动身继续往北走。”

    陆台犹豫了一下,试探性问道:“咱们能不能停步修养几?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点头,“也校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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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支队伍,从城堡进入山林,身形矫健,个个都是底子扎实的练家子。

    只不过这种扎实,只是相对一般的江湖武夫而言。

    为首一人,是位青衫长髯的儒雅老者,呼吸绵长,脚步轻灵,应该是内家拳高手。

    身后两个年轻人,一男一女,年纪都在二十左右,衣衫华美,男子俊逸,女子温婉,两人有三四分相似,应该是兄妹。

    男子背负角弓,女子脚踩锦绣蛮靴,腕着一只精巧的蛇形金钏,好一对金童玉女。

    再往后,就是十数位青壮扈从,俱是一身简单爽利的紧衣装束。

    然后在山林之中,他们看到了两位年轻公子迎面走来,所有人立即停步不前,纷纷握住兵器,充满了戒心,以及忌惮。

    为首老人笑着拱手抱拳道:“在下飞鹰堡管事何崖,不知两位公子,可曾见到附近有仙师和妖魔的身影?”

    陆台笑眯眯道:“世上哪来的神仙妖魔?老先生是在笑吗?”

    老人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那年轻女子见到了好似书上谪仙饶陆台,眼前一亮,顿时神采奕奕。

    她的兄长,要更加老成持重,打量审视着两位不速之客。

    飞鹰堡附近方圆百里,并无形胜景象可以游历,只是最寻常的山水,而且两条通往飞鹰堡的山路,一宽阔一羊肠,在距离飞鹰堡一段距离外,前者就成了断头路,为的就是防止外人循着大道找到隐居世外的飞鹰堡。

    飞鹰堡在三四十年前,还是沉香国的一方武林霸主,遭遇一场浩劫之后,便开始避世不出,主动毁去那条大道,家族子弟极少外出游历。不过谈不上与世隔绝,还是有一些必须的商贸往来,偶尔也会有一些世交关系的江湖中人,来此做客散心,或是切磋武艺。

    眼前两位出现在簇,本就奇怪,先前在城堡发现这边的神仙打架,惊世骇俗,不是黑烟滚滚,就是流光溢彩,最后竟然还有一尊气势威严的金身法相,飘荡在空中,一枝独秀,高出树林。

    飞鹰堡绝大多数人都不曾领略过这等风光,一时间风声鹤唳,议论纷纷。

    于是一番商议后,堡主就让管事何崖来此查看,至于那对年轻男女,则是瞒着众人偷偷溜出来,半路出现,让管事何崖无可奈何,只好愈发放慢脚步,故意绕了一些远路,这才慢慢悠悠来到簇,最终见着了好似正在优游山水的眼前两人。

    何崖看似神色自若,实则心弦紧绷,就怕那两个瞧着就像神仙中饶公子哥,暴起伤人。

    飞鹰堡除了何崖这般上了岁数的**湖,哪怕是现任堡主,对于有些既在江湖又不在人间的古怪密事,即便有所耳闻,可只要不曾亲眼见到,自然感受不深,何崖则不然,老管事闯荡过江湖,去过几次“半山腰”。

    所以飞鹰堡在老饶坚持下,有着诸多让年轻人倍感莫名其妙的规矩,例如每逢新年、重阳等节日,飞鹰堡几座重地的大门,都要张贴从外边道观求来的丹书符纸。孩子受到惊吓后的招魂仪式:老人会经常在道路岔口的独自上香,摆上糕点果盘,外人根本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。

    还有每次飞鹰堡有人去世,若不是正常死亡,例如溺水、急症等,老饶规矩就要更多,哪些青壮汉子抬棺下葬,葬在何处,什么时辰出生人,负责哪几的守灵,头七的香火供奉,等等,简直能够让年轻人烦死。

    陆台先问了老人是不是来自那座城堡,得到肯定答案后,便笑着要去借宿,最近都是荒郊野岭的露宿,实在难熬。

    老管事犹豫不决,那腕有金钅女子已经率先点头。

    陈平安微微摇头。

    这女子也太心大了,真不怕引狼入室啊。

    老管事看着那个笑眯眯望向自己的青衫公子,突然洒然一笑,“来者是客,两位公子远道而来,既然遇上了,飞鹰堡理当盛情款待。”

    陆台和陈平安跟着一行人,去往十数里外的飞鹰堡。

    山路绕转,可就不止十数里了。

    一路上都是那女子在跟陆台闲聊,老管事何崖在前边始终竖起耳朵,一个字都不愿错过。

    飞鹰堡姓桓。

    女子叫桓淑,她哥哥叫桓常。

    按照桓氏族谱,是六百年前躲避战火,由北方常沂国迁入沉香国,堂号为重英堂。

    陈平安听不懂这些,陆台什么都能聊,与女子这个“桓”是好姓氏,一大通旁征博引,陈平安还是听不懂。

    临近飞鹰堡,脚下已有一条平整道路,陆台抬头望去,笑了笑。

    城堡最高的一栋楼栏杆处,有一位裹着貂裘的畏寒妇人,正在焦急望向城堡外的道路,依稀看到子女的身影后,这才放下心来。

    只是妇人自己并不知晓,飞鹰堡也从来没人能够看到,这位妇人七窍流血、潺潺而流的凄惨模样。

    栏杆之外,阳光普照,栏杆之内,有些阴凉。若是靠近妇人,站得旁边久了,便会让人觉得肌肤微凉,像是身躯浸入河水郑

    所以妇人身边的丫鬟婢女,这些年换了又换,无一例外,都成了病秧子,只是离开妇人之后,多半又能痊愈。

    久而久之,见怪不怪,便成自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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